我依旧在晚餐站在甲板上,看着英国的方向。
什么人我都不想见到,尤其是船舱里的那些阔太太阔老爷们。他们用着华贵的服饰来掩饰他们的丑恶,言行举止中娇柔造作——令人作呕。
我已经在这艘船上呆了整整三个月了,在无风带,船走地格外的慢。尽管知道再有两三天就能够看到地平线了,可是仍旧希望能够尽快到达。
因为底部船舱的奴隶每天都在减少,尸体丢在大海中,成为海的养料。
即使再恶心,我也无力改变这样罪恶的三角贸易。我也像是那些尸体一样,随波逐流。
………终于——
“列克星敦先生?我们到了!”一个人正这么轻轻敲着我的房门。
我提着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推开了门。
“请把行李交给我吧。”那位侍者礼貌地说着。
我掏出两个硬币,放在他手心,他理所应当地伸手接我的行李。
“教给你一件事吧。”我抓着行李径直向前走去,“我可不是阔少爷。”
我不是傲慢的人,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,可是看见作为底层阶级的人向着有钱人攀附的嘴脸,我受不了。
“哒,哒,哒。”我的皮靴在地板上发出这样的声音,真是愉快,终于可以离开这种地方了。
泥土的味道,我从来没能注意过这种味道。水手回到陆地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感觉吗?真是奇怪,那么,多闻闻这种味道好了。
“哟!列克星敦先生!”身后传来了一个愉快的声音。
是那个经常和我在甲板上透气的农场主,山姆士·威卡。
“终于到了啊!”我感叹着说,“脚踏实地的感觉,真棒。”
“那就快点下船吧,不然就要看到…”他撇了撇嘴。
“看到…什么?”
“您是第一次坐这种船吗?”他问我。
“是啊…”我回身望了望这艘大船。
“那就快走快走。”用手推了推我的肩膀,“阔太太们最受不了这些。”
“啪!啪!”从船的另一边发出了清脆的声音。
黑色的人们被高举着皮鞭的水手像牲畜那样驱赶出船舱。
“怎么…还有白人?!”我指着黑奴队伍中那个突兀的男人问着山姆士。
“债务奴隶。”他说,“因为没有钱还账,要么成为奴隶,要么在监狱饿死。”
我把目光撇开。
男人,女人,甚至还有少年。身上的血在阳光下,反射着光。上流社会中,普遍认为黑种人和我们是不同的物种,他们就像大猩猩那样,是一种丑陋的,愚笨的牲畜。
可是他们有感情,会用英语说“疼”。
“好了好了!”山姆士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列克星敦先生,您要去哪里?”
“啊,我要去布雷顿。”我回答他,“港口的马车应该怎么雇?”
“啊,布雷顿?”他这么感叹着,“您这位医生也对煤矿有意思吗?”
“不,我只是过去办点事。”
“我跟您是一个方向,跟我来吧。”
之后的事就是在马车上颠簸了将近一个月,等到布雷顿的时候,我整个人都快散架了。
布雷顿是平原,天空是灰暗的。用医生的话来说,就是“生病”的平原。工厂遍布,能看见的地方,全都是工厂那高耸的烟囱,不断地喷出黑色的烟。
包括地方治安官的别墅附近…
我向门口的侍者说明了自己的身份,得到了见治安官的允许。
“保罗·塔克斯?!”那个肥胖的老人听说了塔克斯的名字之后,一下子就跳了起来。
“嗯…他是我的教父。”我递上那封信,“我是亚特兰·列克星敦。”
他颤抖着打开信。然后叹气,等到他看完信,已经是满脸的泪水了。我不知道面前的这位治安官和塔克斯先生有什么渊源,不过,应该是好的朋友吧。
“我还以为保罗早就死了…”他用着手帕擦着眼泪,“说来真是疯啦,叛国加入革命军,还帮华盛顿打了天下。”
“要是英国没承认美国的独立…”我说道,“您就得逮捕我是吗?”
“要逮捕也是保罗那个老东西!”他笑了,从架子上拿下一瓶酒,“来,孩子,给我讲讲他!”
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事。
架子上所有的酒,无论是什么品种,统统都是用一种玻璃瓶装着的。[所有的],[全部的]酒,都是用[一种]玻璃瓶装着的。
“瓶子有些奇怪,不过都是好酒!”他招呼我向餐厅走。
“为什么都是一种瓶子?”
“这些瓶子啊…”他看着瓶子,“因为全都是那个哈维尔·文森特的工厂生产的。本地只有这种瓶子…”
“您有蒸馏的纯酒精吗?”
“你喜欢喝那个?只有赌徒才喜欢那个呀。”
“请给我一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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